湖以后出生的人,恐怕都会像我一样,得几次血吸虫病,掉进水里淹几回,人越长越缩,个子矮小,没得桨桩高。俺堂客朱秋萍对俺的两个伢儿国庆、国洪担心得很,因为他两兄弟掉进水里几回了,将来成年了不晓得会不会比我的个子高。要是都长得像我一样奇丑无比,那就夹卵哒,自己找不到堂客,还得靠组织上操心撮合。如果撮合不拢来,那俺匡家就会绝九代。我从心里觉得,渔家不搞连改定居就没得出路。万事开头难。充其量掉几身皮,脱几层壳,在张家碈的底子上把垸子修起来了,挡住了洪水,挡住了血吸虫,其他就好办了。”
黄春江就是要听听大家对连改、定居的意见。他到茶馆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。近几天来,他一直忙于发动、组织工作,没有细致地和在座的这些渔人扯谈拉家常,把心里的话相互交底。
他从刘国池办公室出来,就准确地预料到,今朝的行动在春柳湖一定引起了很大的反响。这正是听取各方面意见的好时机。
他安排大海、红菱、清波、天湘、小芹等人到每条渔船上去搜集反映,自己和王萍到有名的“李祖军中药房”给本来就多病再加上被秋汛淹了一场的陈五奶抓了几副中药,就来到了这时候渔人聚集的临江阁茶馆。
他生怕刚刚打开话匣子的人们,由于听了王萍带讽刺性的话,像邹河清一样闭口不说了。他又巧妙地引导:
“世界上的事情都有矛盾。牙齿和舌子也有矛盾嘛。但是,有了矛盾,可以用马列主义、毛泽东思想来解决。除了刚才河清和少军前面说的以外,还有什么不同意见,都和篮篮儿篓篓儿一齐倒出来嘛。我都全部打收条嘛。”
历崇德由于对他的行动格外不满意,听他说话越发不顺耳,极不耐烦地站起身,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短竹竿旱烟袋,用力磕了几磕,然后双手剪背,火气冲冲地走了。走时朝大家微微点了一下头,唯独没有看旁边桌上的黄春江和王萍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