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就是个重度近视眼,看不清眼前就是悬崖?哦不,我更该痛恨的还是自己,我到底脑子里哪根神经搭错,居然看也不看就跟他一起跳下来。
浪高千尺。
强大的冲击力将我重重拍上岩壁,说不清楚到底是被我撞到的岩壁更倒霉些,还是自己更倒霉些。
姗姗来迟的痛感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,方才受到撞击的胳膊就被另一股力量霸道地扯住。
海浪不甘示弱,攀附向上,缠紧大腿,企图用这种力气说服我与它共堕海底。
两股势力相互角逐,彼此不甘示弱,仿佛两只蛮不讲理的野兽在争夺食物。
轰隆。
又是一声。
愤怒的咆哮宣告着海的失败,锋利如刀口的凌厉浪花,依依不舍收起自己的长牙,追随大部队返回地下,等待下一次危情洋溢的勃发。
有什么东西紧紧箍在胸前,压得人喘不过气,我想要呼吸,但又不敢,生怕已经掉进海里,而箍住我的是八爪鱼野蛮的手臂。
我的双脚已经离开土地,脚底被石子和碎玻璃蹭出几道微不可查的痕迹,此时悬空,被湿润的海风一吹,痒意密密麻麻钻进心底。
天呢,我这才想起我的鞋,如果没记错的话,我好像只带了一双鞋子。
那么等上去之后该穿什么,总不能光脚走到美国去,那也太窘迫太失礼了。
难道问题不该是我还能不能上去?“如果你一直闭着眼睛,那么我就把你扔下去。
”一个声音,海水洗去里面所有的情绪,但却洗不去那份熟悉。
它掺杂在浪里,几乎被海风的呼吸吞噬。
但幸好听觉足够灵敏地将它捕捉,完好无损送进耳里。
箍住我的八爪鱼放松一点,空气重新涌进肺部,高空气流在身体里有种急促的流窜感,我吓到脚软的同时,都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。
“凯伦。
”他还在叫。
没有任何犹豫,我立刻就想用力踹他两脚。
难道他认为这很好玩吗?但很可惜我忘掉自己的处境——双脚悬空。
即便用尽力气,我能踹到的也只是一团软绵绵的空气。
睁开眼,脚下还是大海,澎湃汹涌。
身边还是悬崖,深不可测。
只不过多了一个凯厄斯。
他从身后抱住我,双臂紧紧箍住我的腰。
我们共同站在一块仅够踮脚触地勉强容身的海蚀平台上。
这大概是哪次海蚀崖坍塌后宝贵的遗物。
“你骗我。
”我听到自己瑟瑟发抖的声音。
不是说追上他就算赢了吗,可他为什么要往下跳,那可是悬崖,一不小心就会摔到粉身碎骨的悬崖。
而且我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他跳下来,他又不是一沓钞票,四散在空气里没人去抓。
身体一个劲往里缩,双手凭感觉紧揪住两片衣领,用力到指节突起几乎爆出的地步。
洁白的衣领也被我揪出不雅的皱痕。
可关心他人是种很高尚的情感,而现在自顾不暇的处境让我压根没法让这种高尚留存在心里。
看到那些皱痕,不仅没有放手的打算,反而绞尽脑汁思索怎样才能抓得更紧,不至于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。
当然,我也希望自己无所畏惧,傲骨铮铮,能指着凯厄斯的鼻子破口大骂,指责他为什么要让我们都陷入这样危险的困境。
可是恐高的老毛病出现得实在不合时宜。
恐惧筛掉大脑里多余的情绪,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产生不了任何似是而非的想法,大脑里唯一还算清晰的念头就是往里缩,然后拼命抓紧。
“我可没让你跳下来。
”他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,都这种时候还有那么多话可说,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。
轻轻的笑声从背后传来,所以这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,得意我们不知道哪一秒就双双坠海然后被鲨鱼吧唧一口的宿命吗?难道活太久真的会活腻吗?“我们……”我们怎么上去啊,你能想到跳下来就应该能想到上去的办法吧?别告诉我你的办法就是打电话给消防队,我无比确定再好心的人类也不会来救吸血鬼。
“凯伦,睁开眼睛。
”他不笑了,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严肃。
箍住我的手臂松了松,后背被人猛然一推,腰部重新传来挤压感,一口气还没喘完,双脚二度离的惊悚就令我倒吸入几口咸涩的凉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