褫夺儿媳的部分利益。岳氏当真不知那百事不通的公主有什么好。纵是她长得美,以她儿子这排场条件,不愁找个比她更美的。她脾性好,可她儿子完全能找到个没脾性的软柿子。
“我的儿,那公主到底有什么好,把你糊弄得五迷三道不着四六?”
落文驰眼里浮着厚厚一层落寞,“人无完人,可公主在儿子心里,是毫无缺陷的仙人。没有她,儿子不知要过成什么样。”
男欢女爱,最是令人捉摸不透。司天监里那段短暂缥缈的记忆,一直亘在落文驰心头。他固执地以为,自己与公主是青梅竹马。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。他与公主的结局,绝不该是天涯路远。
想及此处,落文驰站起身来。
他拜了拜父母,颇有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意。
“儿子亲自去趟公主府,诉说情意。”
踱将公主府门口,两位守门的护卫军做拦。
落文驰掏出腰间挂着的牙牌,恳切说道:“麻烦二位通报一下,我有事要与公主说。”
今日正好是孟军与张科值守,他俩素以看管甚严著称。别说是将军,就是官家莅临,也得按部就班地检查询问一番。
孟军窥落文驰面露难意,直言回:“落小将军有什么事,不妨先跟我说说。公主府不是个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的地。每日每夜都有数百人要找公主,说这说那。要是都让他们进去,那不就乱套囖。”
落文驰连连点头说是,“可我确实有急事,要见到公主的面跟她说。麻烦您开个后门,只此一次,说完立刻走。”
孟军说不行,“何况就是放你进去,你也见不成公主。下晌敬先生督查公主的功课,时候长,约莫到戌时,公主才能腾出空见人。”
“那我戌时再来。”落文驰叉手唱喏,踅足折回。
张科瞠目结舌,“将军不去兵场校练军兵,反倒没事就往公主府跑,这成何体统。欸,孟兄,你能猜到这厮说的事是什么不?”
孟军说当然能,“咱们公主前脚刚从橫桥回来,后脚就有几位小官人前后踅至这里。都说要把这事亲自说给公主听,都是急急忙忙的样子。这一看,就是要上赶着自荐做驸马囖。”
韩从朗刚走不久,落文驰便接脚而来。都说晚间再来拜访,可到了戌时,坚持来的只有落文驰一人。
深门紧闭,两盏镜灯被梨木杆挑起,挂在门口。
黯淡的灯光与皎洁的月光,共同映照着门前一片月明地。
落文驰手里攥紧牙牌,抬眸朝孟军求道:“可否通融下,让我见见公主?我不进去,遥遥能望见她就行。我只是有几句话要对她说,一定要当着她的面说。说罢,不论结局如何,只求自己问心无愧。”
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,战场厮杀无数,从未这么低声下气地求着陌生人。
孟军睇他半晌,终究于心不忍。
“欸,落小将军,你这又是何苦呢。”
一面叹着,一面卸下门栓,慢慢推开髹黑大门。
起初是一道浅浅的罅隙,斜露出摇曳的竹影。渐渐跑出更多光景,黑漆漆的一片天,乌压压的树丛,明明没有温暖人心的光亮,却乍然驱散了落文驰心底的灰尘。
孟军将他领至大椿堂,“小将军稍等片刻,我这就去让女使寻她。”
言讫转身离去。
落文驰像初生的稚童,好奇地张望四周。这座幽雅的府邸好似有股魔力,吸着他的魂,啮着他的骨,卸掉他的一身蛮力,骨头酥酥麻麻,感观朦朦胧胧,他快要瘫倒在这里。
仅仅是在想,这是浮云卿所在的地方,便能令他不分西东。
未几,便见他心里的人,慢慢踅步走来。
她应是刚沐浴净身,此刻身上随意搭着几件衣衫。发尾微湿,脸颊粉红,正疑惑地看着他。
“落小将军,听女使说,你有事要同我说,还非的是当面才能说。”浮云卿揪着头上那根插得松散的篦子,问道:“是什么事呢?”
落文驰倏地站起身来,整了整襕袍,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。
“我……”
“公主,不好了!敬先生摔倒囖,好像是起不来了!”
侧犯“砰”地推开户牖,喘着粗气喊道。
“什么?他在哪儿?快带我去找他!”浮云卿舒缓的眉猛地皱了起来,她提着衣裙就要走,却留了一分心神顾着落文驰。
“落小将军,你在堂内等我,我去去就来。”
说罢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。
几声急切的声音交缠在落文驰耳边,他听不清楚,只是呆呆地望着浮云卿。
看她的身影走近,转身走远,靓丽多彩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黑点,最后融入茫茫夜色里,再也寻不见。
却是篦子落地的清脆声音,把他游离的神魄拉了回来。
落文驰捡起那根篦子,轻轻嗅了嗅,上面遗留着浮云卿的发香。他把篦子攥紧,似乎还能感受到篦子上的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