尾犯揉了揉脸,睁大明亮的眸,双手合十,虔诚望向浮云卿,“公主,您知道的真多。您出去的次数不算多,可对外面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。”
浮云卿被她夸得脸红,谦虚说哪里哪里,“这些呢,都是敬先生同我说的。每晚睡前,他都会与我讲他游历山川,跋山涉水的往事。我不过是在复述他说过的话而已。”
尽管耐心解释一番,可尾犯看她的眼神仍旧闪着狂热的崇拜。
倒把浮云卿看得颇感羞赧。
金车停在都城曹门的仙桥。
这里是女人最爱游乐的地方。
白日在临街店铺试衣搽妆,晚间夜市开场,女人们三两聚堆,吃茶噇酒,有钱的点牛郎小倌伺候一晚,有兴致的坐在扁舟头,顺着汴河清水游荡,唱一晚情词。
临街店铺开在了女人心头上,尤其是卖花的花朵铺。不论摊主是男是女,都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。卖的花让女人一见便走不动道,争着抢着买。
浮云卿戴正帷帽,吩咐尾犯在此等候,下了车,直奔一家花铺。
归家花朵铺,是仙桥仙洞地域,花类最多,花品最好的一家铺子。
归家世代卖花,到如今这代摊主,已从业百年有余。这代摊主将花铺经营得更盛,在各州郡开了许多分店,富得流油。摊主深谙女人心,因此生意愈发红火。
浮云卿提早给花铺寄了一笔钱,算是铺里的贵客。贵客的待遇好,无需排队,随意挑花买花。甚至就算要买铺里没有的异域花,只要钱给足,次日铺里就能把那花献给客人。
姐妹偷摸见面,可该有的仪式还得有。选两束花,分别送给素妆与缓缓。在她们为见面感到欣喜时,从背后掏出一束好闻的生花,想必姐妹会感动到流泪。
浮云卿心叹自己做事真是漂亮,一面越过拥挤的人群,踱将三楼。
三楼是贵客才能进的地方。客人提早预订好的花束,就栽在这里。
现下三楼只有浮云卿一位贵客,可身遭到处花团锦簇,阗满每寸空隙,仍觉拥挤。
摊主欹在长桌旁算账,见浮云卿上楼,忙垂拱着手走近,“贵客,您要的一束鸢尾,一束米兰已备好,请随我来取。”
花束偎在长桌旁。摊主仔细地修建花枝,打包装饰。
趁摊主干活这晌,浮云卿不禁打量着他。
摊主个子不高,只比她高上两指。皮肤发黑,却不是田间老汉耕作养成的黢黑,而是天生就这么黑。这样的肤色,就是修一百遍面,也毫无变化。圆脸圆身,四肢短小精悍,小肚微鼓,顶起腰间革带。
这样的脸身,没资格进禁中。在民间,也算是稍差的那一批。
看人先看脸,再看身姿,这是贵女们的习惯。毕竟平时入目的都是檀郎谢女,眼光也被养得刁。
多睐摊主几眼,浮云卿竟没由头地觉得此人十分熟悉,像是早就在哪处听过他的风声。
摊主装点好花束,持笔在账簿上记一笔账。浮云卿又睐一眼,字倒不错。
摊主素来不爱与贵客多做交流,毕竟在贵客面前,多说多错。
然而此刻心里莫名一番触动,不禁多搭了句话,“贵客的眼光真是好。本铺最好的花,不是那些品相奇异的异域花,而是鸢尾。您相中鸢尾,我家那娘子,也格外相中鸢尾。她是支撑我开铺的动力,累到不行时,只要想起她的笑脸,便觉得一切都很值当。”
浮云卿淡淡地噢了声,对摊主的爱情故事并不感兴趣。
她这束鸢尾,打算送给素妆。说来真巧,素妆与摊主家娘子,喜好竟然一致。
紫色是素妆最喜欢的颜色,而鸢尾是素妆最喜欢的花。
浮云卿抱紧花束,加快步伐,迫不及待地要与素妆相见。
尖头履一旋,听得摊主道了声“慢走”,又听见一道女音,娇娇滴滴地唤了声“二郎”。
想必这位便是摊主口中的小娘子。
肉麻得紧,浮云卿恨不得长双翅膀,嗖地飞到外面。可听及那道熟悉的女音,又僵住了脚。
侧身一望,一位高挑的小娘子自西边的楼梯上来。
穿着藤萝紫衫,梳着堕马髻,笑盈盈地接来摊主递来的鸢尾。
那位偎在摊主身旁的小娘子,竟然就是浮云卿要寻的施素妆!
素妆对外一向冷淡疏离,眼下却娇羞地窝在摊主怀里,低头嗅着那束鸢尾。
而那位平平无奇的摊主,竟然就是先前缓缓与她提过的,哪哪不行的小官人!
说不清的冷气与怒意直冲浮云卿的天灵盖,她手里握着要送给素妆的花,而素妆最想要的花,却不是她要送的。
浮云卿强忍着想把花砸在摊主身上的冲动,一面握花,一手解下帷帽的系带。
“素妆阿姊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浮云卿颤声问道,“你信上分明说,自己被爹娘圈在家,没办法出来。可你为甚能到这花铺里来?”
又狠狠剜那摊主一眼,“还有,这位小官人是谁?素妆